第二天吃過早飯, 蘇三德帶著全家五口上老屋看蘇倪奶奶。

時隔半年再次踏進這個院子，蘇倪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。上一次她就站在這院子門口，看著裏面熱熱鬧鬧的一院子人, 在搬著蘇佳的嫁妝。現在都上午九點多了，還是寂靜一片。院子裏野草瘋長, 一長留排平房安靜的矗立著，顯不出一絲人氣。

蘇三德帶頭走進西邊的房子。一進門，坐在堂屋的她爺爺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，蘇倪見了嚇一跳，她爺爺這是什麽意思？

她哪裏想的到她爺爺是真的被嚇到了, 自重老太婆癱下去後，他們兩老以為能依靠的大兒子就在最初因為錢的事來鬧了一次，後面就沒有有出現過了，一家子大小都沒有來過；二兒子因著蘇佳的失蹤也怨上他們兩老，不止沒來過, 錢也沒給過一分；老四家，一直是老三壓著就過來收拾下，還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敷衍了事，有時還得老三給錢才管。

老話說養兒防老，可這真到了臨老, 除了這個最不受兩人喜歡處處壓榨的三兒子擔起擔子，另外就兩個出嫁女盡心點，時常回來看護著。

這兩天老三和他媳婦也不過來了，每頓吃著鹹菜冷飯, 聽著老太婆躺在那裏坑坑唧唧，想著老三夫妻也許厭煩了，也不管了。畢竟他都說過好幾次，不管他們兩老的……

現在看著出現在門口的一家五口，他轉過身，渾濁的眼淚流了下來。

林蘭芳讓三個孩子在堂屋等會，他們夫妻先進去收拾下，癱瘓在床的老人房間總是有一股難聞的問道，她自己都常常有股作嘔的沖動，一進去就將前後窗戶都打開，熟練的簡單收拾下然後上後院打水給老人梳洗，蘇三德抱起他娘，臉色又黑了一成，下面還是墊著塑料膜，塑料膜下面隔著的小被子也都尿濕了，這是塑料膜許久都沒有換了……

夫妻兩個沈默的收拾著，換上新的小被子，林蘭芳提著裝滿臟衣服、被子的桶出去清洗了，蘇三德跟著過去提水倒水。

中午蘇三德上程屠戶家買了點瘦肉做點湯給兩個老的，現在他們一絲肥肉和葷油都不敢給他們吃，一不當心就會拉肚子。床上的老太婆還能吃著湯湯水水的，但是隔天醫生就來給她掛瓶營養液，瘦是瘦了不少，精神狀態也時好時壞的，想來也是在熬日子。

蘇倪隨便扒了幾口飯，就沒有食欲了。她想著上輩子她奶在十年後還能坐在門口對著她家破口大罵，到她死的時候她奶應該還活的好好的。嘆了口氣朝她爸說道：“趕緊買個空調安在我奶房裏吧，今年夏天尤其熱，那個房間在最西邊，到了夏天日曬太厲害，屋裏肯定呆不住。床也換一個，來不及做就買一個醫院病房那樣的，照顧起來方便點。”關鍵是洗衣機還是用不了，村裏面沒有自來水，拿回家洗也不現實。

蘇三德聽了，點點頭說：“明天你大姑肯定會過來，我上鎮上去看看。”

上午蘇倪姐弟三個進去看了看她奶就陪蘇爺爺在堂屋坐著，來之前路上蘇媽交代了讓他們不要亂跑，特別是蘇倪不要出門，免得撞見她大伯一家。

下午都收拾好，蘇三德同老頭子說他們先回去，他等等還會過來。

哪想蘇倪一行剛走出大門，看見一個肥胖女人站在院子裏，蘇倪認了半天，居然是蘇燕。她這怎麽早早就趕上了上輩子做富太太的身形，貌似比那時還胖。不是說她流產了嗎？看上去像是足月要生產的產婦似的。蘇倪不解的看向她媽，林蘭芳目不斜視的繼續往外走著。

蘇燕見了，直接堵在院子門口：“三叔、三嬸，不上我家坐坐嗎？回去又沒事，上屋裏喝口茶吧。”

蘇三德皺著眉頭：“你自己趕緊回屋去吧，我們家裏還有事。你要是閑的慌，上你奶屋裏陪她說說話。”

蘇燕見一行人執意要走，忙拉住蘇倪：“倪妮，你等等，姐有事找你。”

蘇倪轉過身來，仔細打量著蘇燕，臉色到是很好，也是看那身形也想她過得不差，胖胖飽滿的臉將不大的眼擠得更小了，閃爍著著算計的光芒，一些雀斑散在眼睛下面，有點像饅頭上面撒了把黑芝麻，燙卷的頭發紮在腦後，打理的倒是很整齊。

“什麽事？”蘇倪幹脆的問道，絲毫沒有跟她離開的意向。

蘇燕可憐巴巴的看著蘇倪：“我現在在家無所事事，想出去打工掙點錢，聽說你在Q市掙錢很容易，能不能帶我去啊。等我掙了錢會報答你的。”

蘇倪笑的一臉燦爛：“我會掙錢是因為我英語學得好，你連初中都沒有上，ABC分的清嗎？你想掙錢可以上紡織廠啊，你不是做了好幾年。”

蘇燕深吸口氣：“我想離開這裏，上外面的世界看看。Q市是大都市，想來肯定有許多我能做的事，你就幫我引下路，給我安排個住的地方就行了。實在不行，我上工地上先燒燒飯也可以，你家楊鐵柱是包工頭，這樣的事很好安排吧？”因著兩人在打結婚證時行了禮節，村裏人都知道蘇倪和楊鐵柱是夫妻了。只是平常不怎麽見到這兩人，所以沒什麽真實感。但是蘇燕一家不這樣想啊，他三叔家以前多窮，可這一上半年花錢大手大腳的，之前還拒絕姚家的十萬塊，他們家哪來的錢？肯定是楊家給的唄。

蘇倪緊緊盯著蘇燕看著：“工地上現在都是自己吃自己的，你又不是家屬，燒什麽飯？再說你會燒飯嗎？你要是真想掙錢可以上南方服裝廠或是鞋廠去，那裏不用經驗不要學歷。還有，你不是我姐，鬧出這麽多事，你怎麽還有臉出門呢？”

蘇三德拉過自家閨女，怒道：“你掙什麽錢，你奶現在躺在床上都是你給壓的，看著都快不行了，你還上外面看看世界，你也不怕你奶哪天真過世了去找你。有那功夫，趕緊伺候你奶去。”

聽了這話，林蘭芳趕緊拉著蘇倪走了。蘇燕惡狠狠的盯著走遠的一群人，她要是有辦法會來找這個死丫頭，她的身份證戶口本都給她娘藏起來了，關鍵是她一分錢都沒有，要不她老早就跑了，呆在家裏都憋屈死了。

路上，蘇倪不解的問她媽：“她怎麽胖成那個樣子？是因為在醫院用麻藥激素什麽的影響的嗎？”要不然一個人不可能幾個月時間體型翻個倍。

林蘭芳看著他們都走到田邊，身邊也沒有什麽人，唾棄的說：“還不是劉美麗那個缺心肝的做的好事。本來年後那個月，蘇燕體重增加的就有些誇張，不過那時候，她懷著身孕，誰也不好說什麽。可一個月長三、四十斤也太嚇人了，我當時還以為她肚子裏懷的是三、四胞胎，要不然也不至於將你奶壓成那樣，當初可是兩個大男人都擡不起她。她那個孩子摔掉了，醫生說，她就是沒有摔那一跤，這個孩子也難保，她體重長得太快，那孩子四五個月……”林蘭芳看了眼自己閨女說不下去，改口道：“反正那個胎兒太大了，蘇燕傷了身子，以後不能生小孩了。”當初那個胎兒太大了，可能還有些異常，最終為了保蘇燕的命，醫生將她的子宮切掉了，這些沒有必要說給蘇倪聽。

蘇倪吃驚的擡起頭：“怎麽回事？這怎麽可能呢？”上輩子蘇燕可是生了小孩的……

蘇三德在邊上插嘴道：“跟幾個孩子講這些做什麽？醫院醫生說的，還能假的了。她怎麽樣與你不相關，以後見著了都不要理她。”

林蘭芳也避過這事小聲和蘇倪說著：“村裏人都不知道。劉美麗還想讓蘇燕嫁給賀嶺，托了媒人去說，人家根本不要。”

“賀嶺是誰？”

“就前兩年他媳婦被蛇咬死的那個，他已經有兩個兒子了，家裏也不差，劉美麗一眼就相中了，想著人家好歹大了蘇燕十來歲，哪想人家根本不稀罕。也不見蘇燕都胖成什麽樣子了，一看就是好吃懶做的貨色。她胖呀也不光是流產前補的，關鍵是小月子裏補的，剛開始我們還不太明白，就蘇富媳婦月子裏也吃不上幾頓肉，可是蘇燕這個小月子，劉美麗可著勁兒的買肉，這還不止，聽說一個月殺了二十只雞，都是蘇燕吃掉的。”

蘇倪震驚的張大一張嘴。

林蘭芳譏諷的笑了笑：“你不明白吧？我剛開始也不明白劉美麗在搗什麽鬼，天天在後院子殺雞，隔壁你爺奶一家不見送一點就算了，自家人也不吃，全緊著蘇燕。她呀為了哄著蘇燕將離婚證打了，姚家答應只要蘇燕離婚就給蘇貴在鎮上買套房子，蘇燕還以為那個錢是給她的補償費。這不真相大白過後，天天在家裏鬧騰。”

蘇倪再次張大一張嘴，蘇華蘇浩因著早就聽說過這事，一點反應都沒有，惦記著回家吃冰棍，到了院子裏就跑隔壁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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